38 魔苟斯之影
人类和精灵半夜被吵醒了。一个年长女侍敲开阿拉贡房门，满脸忧虑地告诉他小威尔做了噩梦，看起来害怕极了。她没想打扰精灵王子，不过莱戈拉斯还是靠着敏感的耳朵听到了隔壁的动静。
他们赶到威尔的房间，发现白天还神采奕奕的孩子抱着腿坐在床上，脸一片煞白，连一点血丝都见不到。一见到他们，孩子立刻掀起被子，背对门口、全身都蜷缩进去。
“不要过来！”他大喊。
“好，我们不过去。”阿拉贡示意同行者也暂时止步，“不过你要告诉我们你梦到了什么。”
被子突出的那一团没有动静。
“我们都很担心你，威尔。但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就不能帮助你。”
“威尔，我敢保证，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这是我的自己的体会。”莱戈拉斯轻声劝道。
那团被子轻轻一颤，往里头缩得更深了。
阿拉贡看了精灵一眼，忽然小声道：“莱戈拉斯——还有这位女士，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去休息，让我单独劝劝他。”
“等等，比起我，你更需要休息……”
“相信我，莱戈拉斯。”
那双铁灰色的深邃眼睛像是要把莱戈拉斯牢牢攫住；他发现自己总是抗拒不了这样的目光。
他微笑回应：“我对你的信任永不缺乏。”
“好了威尔。现在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阿拉贡慢慢靠近床边，隔着被子抚慰式地轻拍瘦小的肩膀。
“无论你看到、想到或是梦到了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他低声说，“我答应你，一定替你保密。怎么样，这是只有你我之间的秘密。现在这个音量，一定不会有人偷听到的。”
“…………听得到。”被子下传来闷响，“全都……听得到。”
“谁？告诉我，我把他揪出来。”
良久，威尔才有了动静。他掀开被子，露出红肿的双眼——显然他已经偷偷哭过了。
“我没事了。”他抽了一下鼻子，“就是做了个噩梦。”
“……是伊西利恩的梦吗？”
“不是！”威尔慌慌张张地否认，但很快垂头丧气地点头，“是……是那一天。”
阿拉贡沉默着把宽厚的手掌扶到他小小的肩上，仿佛要将力量传送过去。
“我没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看，我吃了从没那么好吃的东西，穿上了从没见过的好衣服，睡在从没这么舒服的床上，住在从没这么漂亮的房间里，爸爸妈妈看到，也一定羡慕我呢！”
他胡乱抹抹眼睛，拉了拉成年人的袖子。
“阿拉贡叔叔，你们……真的要去魔多吗？”
“是的。”
“一定要去吗？能不能不去？”
“一定要去。”阿拉贡温和坚定地回答，“威尔，每个人都有不得不肩负的责任。”
威尔低下头，绞弄着手指头。
“那、那如果我不想给你们带路了呢？”
“也不要紧。我们会找到路的。”阿拉贡抚抚他的头发，“这样更好。我们都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找……你们找得到？”
“我今天问过国王陛下啦。他说你们村子有别人逃了出来。”阿拉贡让孩子躺下，替他拉好被子，“好好睡，等我们从魔多回来，这场战争就会结束；你所看到的悲剧……”
“再也不会有了吗？”
阿拉贡沉默了良久。
“我不对你说谎，威尔。在我们的时代，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来制止或结束悲剧，但你们的时代会不会再有悲剧，要靠你们的努力。”
威尔不安地捏紧被子。
“那——那我改主意了。我给你们带路。我要一起去。”
见阿拉贡没有表示，他大声说：“我会跟着你们的！”
他的叔叔只好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一定带上你，好吗？”
事实上，尽管不愿意，但威尔可能是唯一的人选。那几个村子确实有人逃脱，但大部分四散各地，躲到白城的那些也需要时间寻找；在这些人中，又有几个是恰好知道那条小路的呢？而正义的阵营，还可以等多久？
他满腹心思地站起身：“晚安，威尔。”
“晚安，阿拉贡叔叔。也替我向莱戈拉斯哥哥道晚安。”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阿拉贡还是忍不住腹诽：“叔叔”、“哥哥”？他一个快九十的人当然不会厚着脸皮要求一声“哥哥”，但爱尔贝蕾丝知道莱戈拉斯的年纪都能做他曾不知几倍的祖父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如果自己剃掉胡子，会不会看起来年轻一点？
“你想阻止他们？”
在夜莺婉转的鸣叫声之间，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突兀地插入。
威尔猛地坐起来。
窗边的月光落在床上，剪出他孤单的身影；除了这一片微亮，房间的其它部分都被浓黑的阴影笼罩，仿佛随时会钻出狰狞的鬼蜮。
宁静又持续了一会儿，只听得到窗外鸟儿翅膀扑棱。
“你要救你的仇人？”
他用力捂住耳朵，几乎要揪出淤痕。
“呵，你后悔报仇了？”
根本没用。像是看不见的虫子一样，声音拼命钻进他的大脑。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把手伸到口袋里。一块水晶石落到他掌上。这看起来是更大一整块水晶的碎片，一面是圆润的弧面，另一边则是分明的棱角。原本剔透的晶体像是忽然被注入了灰雾，变得浑浊起来；中间浮出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仿佛水中晕开的墨水。
这太奇怪了，他明明——
“你明明扔了，是吧？为什么它还会出现在你口袋里？”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像是干裂的布匹撕开。
“想复仇就复仇，想后悔就放弃……你以为会有这么轻松的好事？我之前就说过，任何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怕你的灵魂被取走，做成奥克？”
“不！我……没丢掉它，是不小心，是不小心弄丢了。”威尔努力压抑自己混乱的呼吸。
“呵，所以你没忘记你的亲人都是怎么死的？”
“没忘……”
爸爸倒在血泊中，拦腰断成两截。下半身不停抽搐，上半身则努力地爬了两下，想要伸手抓住一个精灵的脚，阻止杀戮的步伐。妈妈流着泪咬着牙把他藏在马厩里，把干草堆到他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撞倒了草棚。她最后的时刻他没有看到，只听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和痛骂。
“你忘了精灵为什么要攻击你们村子？”
“没忘……”
这个声音说得很对，因为他们曾经给魔多供应武器，所以精灵报复了他们。他没有理由怀疑这么合理的答案。
“你忘了是谁应该救你们，却没有救？”
“没忘……”
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叫阿拉贡的人。听大人们说，他就是伊西利恩新的领主，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是刚铎的拯救者。那时他挤在人群中，探出小小的脸偷看大英雄的脸，不记得那些劝说村人再也不要给魔多打造兵器的一条条理由，只记得爸爸高兴地说，从此以后再也不必背负愧疚生存。
“我没想救他们，没有。”
他机械地对水晶回答。
“我……我刚才不是在阻止他们去魔多。”指甲紧紧陷入手掌肉里，他全身紧绷，“我……是假装的，假装不想去的，为了……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我……”
水晶块传来一声没有笑意的轻笑。
一动也不动地等了很久，他才注意到水晶里的黑影已经褪去。
但他再也睡不着了。
阳光射入宽敞的室内，听到侍从轻声呼唤时，法拉米尔才缓缓醒了过来。
“这两个月来我第一次见您睡得这么香。”侍从笑着说。
他的国王微笑着点点头。自危机出现以来，他每个晚上都是在殚精竭虑中睡下，第二天没等到侍从的提醒，他就已经从浅眠中忧心忡忡地醒来。
是阿拉贡给他带来了安心和安慰。昨天的长谈中，他从阿拉贡口中得到了战争很快就将要结束的希望；尽管对方没有透露具体要怎么做，但他对那些精灵智者和两位勇敢的朋友深具信心。阿拉贡对他的战略和战术部署做出的肯定和改进也是让他松了口气的原因之一。
身为一个国王，要在重大事务上依赖别人，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耻辱；但法拉米尔不这么认为。他以前就从未想过会成为国王：博罗米尔在时，他认为合适的人选是哥哥；而伊西铎的后裔出现之后，他很快就看出对方明君的资质。对于自己，他始终持着审慎的认识：他既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勇敢的，因而若想要承担好一个国家的重担，就不应耻于向别人学习。
“看到您心情这么好，真希望伊西利恩领主久待一些日子。”侍从由衷地说。
“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吧？”他原打算送他们出城，没想到竟睡了过去。
“是这样的。他们曾来告别，但最终决定不打扰您难得的睡眠。”
“你一定说了些什么。”法拉米尔略带责怪地看着年轻活泼的侍从。
“只是闲聊。”侍从吐了吐舌头，“要是王后在，也一定会赞同我的。”
法拉米尔只好暂且饶恕他。
就在少年侍从暗中替国王祈祷今日无战事的时候，士兵急急忙忙跑来报告：白城高层落下了一只巨鹰。
巨鹰一族虽然自称信使，不过只有友好种族才能召唤他们，而且只会用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法拉米尔担心精灵的领地发生了什么变故，立刻前去查看。
巨鹰将夹在弯喙里的信件送到法拉米尔手中：“爱隆说，如果阿拉贡不能收，就送到刚铎国王的手里。我会在这儿等待你的回信。”
能说话的大鹰让士兵们发出惊叹，法拉米尔的心思则被封漆上的印鉴吸引住了。
“是瑞文戴尔……”
传说中的智者爱隆发来的信件，法拉米尔郑重地捧在手里，感谢了巨鹰之后，来到书房之中。
快速浏览一遍，他大吃一惊，面色凝重地召来负责城门防卫的骑士：“伊西利恩领主和精灵王子离开的时候，带着那个小男孩吗？”
“带着的。”
“立刻派人追上他们，叫他们回来——如果不行，至少要把小男孩带回来！”
目送骑士离开之后，他面色凝重地来回踱了几步，再一次拿起爱隆的信件。令他忐忑不安的字句这么显眼：
“魔苟斯已经知晓此行的目的，并在你们身边安排了眼线，很可能是一个叫威尔的小男孩。恐怕它已经在魔多设下陷阱，等待你们将三戒送到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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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完售啦！依照约定，继续发正文。
里世界的密码是每个章节第一个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简单粗暴wwww（现在已经是前八个字母了——因为不老歌只支持八位密码_(:з」∠)_）
猜出来的读者不少！好开心！
友情提醒：本子里只排了十三章，和网上不一样，所以里世界基本就是本子附赠的福利啦。
